老人找党70年
宿迁日报社 裴凌曼
信仰是什么?有人说是标注了方向的理想;也有人说是珍贵的精神财富;还有人说是共产党人的万丈光芒;我要说,他是苏北抗日民主革命根据地一位老人,坚持70年寻找党组织的模样。
我手中的这枚党徽就是这位老人留给我的,今天我就来讲讲和他有关的故事。2014年10月的一天,一位瘦弱的老人来到《宿迁日报》社,寻求媒体的帮助。
采访中,我得知他叫张道干,已经92岁了,在70多年前,他的爷爷奶奶先后被日军杀害了,他自己差点被活埋了,是母亲东挪西借400块钱才把他赎回来。从此,仇恨的种子就深埋在他的心里。回家不久,就结识了受新四军指派到洪泽湖一带开辟抗日革命根据地的马振藻。马振藻吃住在他家,闲暇时教他识字、打枪,战场上也并肩作战。1942年12月的一个晚上,19岁的张道干毅然在一张棉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天,他成了党的人。
1944年6月,马振藻奉命发展新的抗日武装力量。临走前,交给张道干三块银元,感谢张家人对革命的支持。这三块银元,是马振藻的妻子杨美田变卖嫁妆换来的。他们离开后,张道干加入了新四军,继续作战。
1946年11月,张道干所在的地方党组织遭到破坏,为了保护党员,党员名册全被烧毁,毁掉的还有张道干的党员身份。在部队,张道干表现突出,指导员多次动员他入党。可他倔强地认为:我打鬼子时就入党了,又没犯过错误,为什么还要二次入党呢?
烽火岁月很快到了1950年,复员回乡后的张道干,迫切找到地方党组织想证明党员身份,但却拿不出证明自己是党员的材料。找到入党介绍人不就能证明了,张道干像被丢失的孩子,踏上他漫长的找“家”之路,谁知,这一找啊就是70年!
经过长时间的战乱,加上交通、通信的落后,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一次次外出都是落寞的往返,马振藻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音讯全无。年龄大了,腿脚不便,张道干就让侄儿帮他继续找。1998年,张道干重病卧床,十几天粒米未进。他像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哭着对侄子说:“我党员的身份要是找不到,死了也合不上眼。”
我很好奇:“您都这么大年龄了,为什么要一直找党呢?
老人对我说:“党是我第一条性命,是我打鬼子,流血流汗拼了命加入的党组织,到死我都不能丢了,不死就得找下去。” 可是即使“找回了党员身份,你又能干吗?”老人说:“不要金,不要银,就是还想为党做点事。”
被老人执着深深打动。从此,我一边完成采访任务,一边陪伴这位老人踏上了找党的征程。
为了帮助张道干寻找入党介绍人,工作之余,我和他的侄儿走遍了洪泽湖周边大小十几个村子,可知道这段历史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一路上,我们听到了质疑的声音、经历过翻车的危险。可这些比起张道干找党路上的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先后找到了他的战友,但是最直接的入党介绍人依然没有出现。老人找党的故事刊发后,新四军研究会联系到我,并辗转联系到马振藻的妻子杨美田,但马振藻已经去世多年了。
在2015年7月19日央视《等着我》节目现场,分别71年后的张道干和杨美田再次相见。张道干将当年马振藻给他的3块银元还给了杨美田。这3块银元,他埋在老屋里几十年,挖了2处才找到。那些年,穷得吃不上饭,饿到用树皮充饥,他也没动过3块银元的念头。他始终认为那是党的钱,有朝一日要还给党。
为了证明张道干的党员身份,94岁的杨美田专程从河南来到泗洪,为张道干写证明,当年张道干在那张棉纸上签名入党时,杨美田就在门外放哨。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2015年12月18日,宿迁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同意恢复张道干党籍”。我第一时间跑去告诉他,他眼含热泪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不停地点头、点头。顿了顿,老人说,党没有忘记我,我心满意足了,心满意足了。在他的党籍恢复仪式上,93岁的张道干颤抖地举起右拳,面对党旗庄严宣誓!那一刻,他领回了73年的党龄。看着鲜红的党籍证明,老人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2017年9月,老人因肺部感染住进了医院。病床上的他面对组织部门领导的看望,颤巍巍地从枕边掏出用手绢包裹着的存折和现金,一共9406元7角7分钱,虚弱地说:“是我这辈子最后的党费,请组织收下……”
2017年10月1日,这竟是我陪伴张道干老人最后的一天。窗外,一片片抱紧枝头的叶子还是被秋风吹落。室内,老人把一枚党徽放到我手心,虚弱地说:谢谢了。这一声谢谢了,让我潸然泪下,这分明是让我接力这份信仰,这枚党徽,也是一粒信仰的种子,种在我的心田。
那天,老人安静地睡去,如同土地抱紧根茎般的安稳。因为他用尽一生的时间,终归找到了一个叫信仰的“家”。
张道干去世后,宿迁掀起学习张道干一生找党的精神热潮、修建了他的故居。每年,老人的祭日我也从不缺席,我想唯有传承才是最好的纪念吧。
从第一次采访到最后一次采访张道干老人,经历了3年时间,我已经数不清去过张道干家多少回了。总有人问我:“他为什么能坚持这么多年找党呢?”因为“组织入党一生一次,思想入党一生一世”就是最好的回答。
如今,我也是一名党员了,要问我什么是信仰,我觉得信仰是生命是灵魂是基石是崇敬是一束光,是深耕在广袤大地上的一颗初心的种子,是在神州大地上书写逐梦复兴的历史新篇章。
更是一个崇尚信仰的民族,撑起的中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