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是一种有力武器，不要乱用”
——挪威、波兰新闻职业道德建设印象
刘守华
应挪威新闻协会和波兰媒体协会邀请，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以下简称中国记协）组派中国新闻代表团于2018年10月25日至11月1日访问挪威、波兰。
作为江苏省新闻工作者协会常务副主席，我受中国记协委派率团出访。此访主题为“新闻职业道德建设”，重点了解挪威、波兰在建立健全新闻评议机制、推动新闻行业自律方面的做法和经验；向两国主流媒体介绍中国记协道德委员会的职能、工作进展，以及中国新闻行业自律、他律情况。出访8天，日程安排紧凑，交流内容丰富，有收获，有启迪，也有值得思考的地方。
“新闻职业道德建设事关公众对媒体
的信任度，必须严格遵守。”
挪威首都奥斯陆，坐落在奥斯陆峡弯北端，面对大海，背靠山峦，环境优雅，风景迷人，是诺贝尔和平奖颁奖地。10月26日上午9点，我们到达奥斯陆一栋清幽精致的小楼时，挪威新闻协会秘书长埃琳福罗拜根、新闻道德委员会（投诉委员会）主席阿尔夫延森、副主席安娜澳森、国际新闻道德联盟主席爱登怀特等已经在协会会议室等候。
挪威新闻协会创立于1910年，是挪威全国性的新闻行业协会。秘书长埃琳首先介绍了挪威新闻职业道德建设情况。她说，从世界范围来看，每当新闻业面临伦理困境时，都期望有一个道德指南来帮助新闻从业者做出选择。新闻自律的核心内容就是建设与奉行新闻职业道德规范。挪威在二十世纪初就开始了新闻自律方面的尝试和相关规范的确立。1910年建立了“报业仲裁委员会”，1936年改组为新闻投诉委员会，是挪威全国性的新闻仲裁机构，也是挪威新闻界的自律组织。该组织负责处理有关新闻伦理性的案件。挪威新闻协会和投诉委员会制定的新闻职业规范准则强调：“新闻事业是一种有力的武器，不要乱用”。1994年12月，挪威新闻协会进一步制定并通过了《新闻（报刊、广播、电视）业务道德准则》，该准则分为四个部分，即“新闻界在社会中的作用”、“新闻界的尊严和作用”、“与信息源的关系”以及“出版（发表信息）规则”。
埃琳说，挪威新闻协会出版《新闻业》杂志，每月一期，专门针对广播、电视、报纸、周刊和网上的发布物，刊登有关新闻职业操守的评论，公布跟进和管制措施。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维护公众对媒体的信心，说到底，新闻职业道德建设事关媒体的信任度，必须严格遵守。
国际新闻道德联盟主席爱登怀特对中国新闻代表团这次到访非常重视，联盟的总部设在伦敦，他专门从伦敦赶来，向我们介绍了国际新闻道德联盟的情况。他说，国际新闻道德联盟是一个国际性组织，主要活动是在新闻道德组织和媒体间开展交流、研讨等，目前成员包括欧洲、非洲、亚洲43家新闻道德组织或记者组织，主要有世界报业协会、世界新闻自由委员会、全球编辑记者联盟等。另外，全世界还有60多个新闻组织支持我们，包括中国记协。国际新闻道德联盟与中国记协已经搭建了一个很好的双方合作的平台，之前虽然有过挫折，但是现在的合作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爱登怀特说，传媒的将来关键是要建立公众对媒体的信任。要建立这种信任，媒体的内容一定要具有无可争议的可靠性。现在我们正在着手建立联盟中的一个中国网页，让中国从业者能够在上面搜集到相关信息，继续借鉴同时完善中国的新闻职业道德建设机制。明年4到5月份，他将组织一个国际新闻职业道德联盟代表团到中国记协和中国传媒大学访问。到中国传媒大学的访问，主要是想合作建立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就是新闻职业道德操守的教学项目，或者说是一个教学模式。目前这个合作还处于先锋式、试点式的工作，争取用5年时间完成。
波兰首都华沙是欧盟第九大首都城市，是历史名城，也是世界上绿化最好的城市之一，街上绿茵葱葱，随处可见绿草坪和小花坛。10月28日中午，我们来到在华沙的波兰媒体协会。
波兰媒体协会成立于2000年，是新闻记者组织，有2500名成员。协会会长马莱克特拉契克是中国记协的老朋友了，曾多次访问中国。马莱克说，波兰媒体协会与中国记协的交流合作已经有16年历史，至今已经接待了约100名到波兰访问的中国记者，并派遣了约120名记者到中国访问。波兰通讯社和新华社还建立了信息互换交流机制。在今年“2018‘一带一路’记者组织北京论坛”上，他建议波兰媒体协会和中国记协在“一带一路”的大的框架下，双方通过研讨会、培训班、记者互访和联合报道等方式进一步开展合作，共享发展新机遇。
波兰新闻行业的自律、他律机制，主要体现在波兰《记者行业从业规范》的建立和“记者法庭”的设置上。波兰《记者行业从业规范》是在国际记联关于《记者道德行为规范国际宣言》的基础上的扩充。波兰“记者法庭”，是波兰处理新闻纠纷的机构。
“新闻报道发表后，如果有违反职业规范
职业操守的问题，所有人都可以投诉。”
根据挪威新闻职业规范准则，法律支持新闻言论自由，新闻媒体有裁量自由，主编有决定是否采用新闻的自由。但是从业者必须执行有关新闻职业的规范和操守，这些规范和操守的主要内容就是媒体的责任和角色。如果违反这些规范和操守，违反者就要受到处罚；挪威的刑事法因为含有新闻真实性的裁量内容，所以如果违反者触犯法律，挪威的刑事法还会进一步追究违反者的刑事责任。
媒体的报道和从业者的行为是否违反了新闻职业的规范和操守，由被报道的组织和个人进行判断，如果被报道的组织和个人认为媒体的报道和从业者的行为违反了新闻职业的规范和操守，就可以向挪威新闻道德委员会（投诉委员会）投诉。
挪威新闻道德委员会（投诉委员会）主席阿尔夫延森向我们介绍了新闻报道投诉机制的建立和操作情况。他说，挪威新闻投诉委员会一共有7个委员，其中2个是记者，2个是主编，3个是社会相关部门的，这当中从业人员的比例高了一点，目的是让新闻从业人员能够更多的通过具体案例来认知新闻的职业道德。
挪威所有媒体的新闻网页上，每一页都有挪威新闻投诉委员会的Logo，报纸上也都有挪威新闻投诉委员会接受投诉的电话和邮箱。所有新闻报道发表后，如果有失实和不当的地方，所有人都可以投诉。比如，被报道人从未接受过采访却被报道了，被报道人不满意，他可以投诉，首先会要求该媒体再次发表他的观点的文章。如果主编同意，他可以撤回投诉，然后发表他自己的看法。挪威新闻投诉机制的核心内容是：免费、快速、公平。公众如果要投诉，可在媒体的新闻网页上下载投诉表格，填写好投诉内容后发到挪威新闻投诉委员会。
2017年，挪威新闻投诉委员会共接到417项新闻投诉，他们对280项进行了处理，其中有67项问题严重。阿尔夫延森分析后认为，新闻从业者违反新闻道德的具体表现主要有两个，一是失实，主要是断章取义，以偏概全；二是不联系被采访的当事人，造成当事人不满。挪威新闻协会是媒体之家，同时也是公众投诉媒体的捍卫者，如果投诉情况属实，坚决处理；如果有争议、观点不一致时，新闻协会会做出评估，进而裁决。
“新闻从业者如果触犯了新闻道德准则，要在
媒体上发表道歉声明，但没有经济处罚。”
挪威新闻协会秘书长埃琳介绍说，一般情况下，接到公众投诉后，他们会请被投诉的媒体先进行自我核查，如果错了，被投诉的媒体要承认错误，并作出处理。如果双方无法协商解决，挪威新闻投诉委员会接手。如果公众的投诉经过再次审核后获得投诉委员会支持，那么就要对被投诉的媒体和媒体从业者进行处罚。处罚的办法是，首先在挪威新闻协会的官网上刊登道歉声明，其他媒体可以转载，被投诉的媒体必须刊登，电视类节目如果触犯了新闻职业道德准则，要在电视节目中宣读道歉声明。当然，如果报道内容触犯了法律，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我们在访问奥斯陆的《世界之路报》、《晚邮报》和挪威广播电视公司时，《世界之路报》办公室主任埃文纳斯、《晚邮报》办公室主任阿里德克莱斯达和挪威广播电视公司主编毛里斯特里，向我们详细介绍了对新闻投诉的处理办法。
《世界之路报》的埃文纳斯说，他们遇到过这样的一件事，有位游客喝醉了酒，在游乐场喧闹滋事，影响了其他游客，《世界之路报》记者赶过去采访，拍了酗酒者的照片，但是不小心把一个17岁的孩子也拍进去了，照片见报后这位孩子的父亲打来电话，说你们不能用我小孩的照片。我们认错，刊登了道歉声明。但是这张照片不小心又被网上引用了，他的父亲非常恼怒，告到挪威投诉委员会。埃文纳斯说当时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请这位父亲来报社喝咖啡，安抚、认错，并且再一次通过相关渠道发道歉声明，获得了孩子父亲的谅解。《世界之路报》最后对这件事进行核查，发现是技术上出了问题，没有把这张照片撤除干净。对这件事的责任者，他们在会议上进行了认真批评，但没有扣钱，因为他们认为错误发生了，最后处罚的目的是为了教育，不是处罚本身，这个案例的本身已经可以教育我们很多从业者。
每年年底，《世界之路报》会发布报社一年的新闻职业道德报告，里面有多少是触犯新闻职业道德准则的，有多少是做得非常好的，都向社会公布，目的是赢得公众信任，同时也为了教育报社的新闻从业者。刊登道歉信是不愉快的事，但这是必须的。
《晚邮报》是挪威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但是它的办公室主任阿里德坦言，2016年《晚邮报》还是个“坏孩子”，因为它的失实报道太多。近两年，他们经过改革，下功夫解决新闻职业道德操守问题，情况已经大为改观。如果新闻报道违反了新闻职业道德准则，报社也是发道歉声明，对违规者进行批评，但不作经济处罚，不作经济处罚的原因，和《世界之路报》考虑的是一样的。
我们还访问了挪威事实检验合作社（非营利组织），合作社奥斯陆分部主管图尔巴格桑格通过PPT介绍了合作社的工作情况。他说，他们合作社的主要工作就是对媒体信息来源的真实性进行检测，各媒体各自内部的检测有作用，但是会有些折扣，会有一些自我保护，他们不依附任何组织。错误、虚假的信息传播速度快，应该有个专门的机构去检测。他们的任务就是跟进这些信息的传播，检查源头的信息是否精确，如果发现有问题，要判断是个人的失误还是公众信息的失误，同时保持信息的可追溯性。他们也会检测政府权威人士发布信息的可信度，包括自媒体发布的信息。他们根据对信息的核查做出相应的结论，如果信息不可靠，有失实的地方，涉及的媒体和媒体人都要做出相应的回应，包括道歉，要在自己的网页上公布这个回应和道歉，同时公布链接的代码，可以链接到其他媒体的网页。
挪威对违反新闻职业道德的报道和行为的处理，显得宽松，但在实践中好像还很管用。波兰这方面的处理力度比较大，波兰根据《记协（媒体协会）章程》、《记者行业从业规范》，对凡有违反道德和言论自由权、违反职业尊严、违反人身权和著作权等行为的记者提出诉讼和裁决。裁决时可根据情况给予当事人记过；警告；严重警告；停止记协会员权利两个月至两年；开除的处分。除记过以外的处分，都要在“波兰新闻”中公布。
“重视培训，通过培训形成共识：‘事情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世界之路报》非常重视对员工进行新闻职业道德的培训，他们每天上午10点45分有一个会，15分钟，主编主持，总部的员工都参加，主要是对新闻选题的职业道德、职业论理进行评估，包括他们的新媒体。比如《世界之路报》的电子版，它的重点是报道有争议性的题目，是要报道能让社会引起讨论的新闻题目，选题范围很广，敏感度高，要求记者有挑起争议的能力，这就对新闻的真实性有严格的要求，记者必须诚实。像这样的内容，也会在这个会上重点评估。如果有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也会在这个会上提出批评。
《晚邮报》每天上午9点半开会，对每篇稿子进行集体审核，主要是对新闻信息的来源进行质疑，这也是一种对新闻职业道德的培训，通过这样的培训，让从业者明白有些事情看起来好象是这样，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挪威广播电视公司主编毛里斯说，2016年他们也是个“坏孩子”，弄出了很多失实报道，为此他们专门成立了一个新闻论理小组来规范从业者的新闻职业行为。他们每年都办常规的新闻职业道德培训班，大家轮流参加培训，一个都不能缺席，相关的案例成为培训班上鲜活的教学内容。他们还专门制作了内部的新闻职业道德指引条例，比挪威新闻协会的相关条例更加细腻。经过这两年努力，他们的投诉率很快就下降了。
作为国家级的协会，挪威新闻协会每年都要举办新闻论理论坛，所有媒体都要派代表参加发言，即便对有关新闻职业道德情况熟悉的，或者以前参加过的也都要求参加，因为挪威新闻协会真切地感受到：新闻信息和新闻图片的力量太大了，要慎用。
在挪威和波兰访问期间，我们也向挪威和波兰的媒体同行介绍了《中国记协新闻道德委员会章程（试行）》的制定和实施情况。中国记协新闻道德委员会是在2015年12月29日正式成立的，是新闻行业加强职业道德建设的全国性自律机构，由新闻、经济、民生、司法等相关部门的人士组成，职责是受理社会各界对新闻机构以及新闻从业人员违反新闻职业道德行为的举报、投诉、提出处理意见等。中国新闻道德委员会的做法，挪威、波兰的同行格外关注，听得非常认真。
“现在媒体的力量越来越大，这是
因为媒体的融合传播力量越来越大。”
在拜访挪威新闻协会时，协会秘书长埃琳再三强调上面的这句话。她说，现在传统报纸的广告收入递减，这几年每年都在减少，电视2016年、2017年还算平稳，但是2018年开始下降，要想维持以前的收入，就必须发展媒体的新媒体，以此形成一个套餐供给公众。具体做法主要有两条：第一条，做更好的报纸和电视广播内容，第二条，定制更多的好新闻在网上传播，网上传播主要依赖于媒体的电子版，电子版质量高了，就可以让读者掏腰包付费订阅。现在有些媒体的电子版收入已经开始弥补报纸广告的损失。
《世界之路报》的读者阅读量是240万，这是通过不同的方式实现的，他们的发行量每年确实在递减，但是他们更重视报纸的质量，同时更多的是通过电子平台来给读者提供阅读。他们有自己的手机网站，上面可以看新闻、看视频，尤其体育报道，受众有增无减。还有很多专栏专题，比如说为青少年定制新闻专栏，同时和社交平台连接，与受众黏度很高。
作为挪威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晚邮报》2000年开始发行量减少，2013年实行网上付费阅读，结果他们的受众增加了，2017年《晚邮报》的总阅读量有318万，其中只看纸质版的有12%，只看电子版的有32%，同时看纸质版和电子版的有56%。明年也就是2019年，据称《晚邮报》可望恢复到2000年时候的辉煌。他们的主要做法是，先做新闻电子版，然后再做报纸，报纸的内容应该是更有深度。电子版主要是年轻读者看，年老读者还是看纸质版，但是年轻读者对媒体的忠诚度较低，年轻读者当中大部分是女性。现在他们的视频也越来越多地运用起来了，每天更新短视频，短视频又带动了电子版。《晚邮报》是小四开报，现在每天大约44版，前些年报纸广告收入占到整个收入的70%，电子版付费收入占到30%，今年开始，这个数字倒过来了。尽管这样，他们的人员和前些年比还是裁减了一半，现在大约有160人。
挪威广播电视公司也有网络和手机电子版，覆盖了挪威53个城市。挪威公众认为，挪威广播电视公司有很好的职业操守，新闻内容真实可靠，付费订阅值得。
10月27日上午，我们来到挪威的第二大城市卑尔根市。这是挪威西海岸最大最美的港都，曾在2000年被联合国评选为“欧洲文化之都”，这里气候温和多雨，是一座雨城。但是我们到的那天却风和日丽。卑尔根媒体城的执行总裁安妮杰克布森笑着对我们说：“卑尔根难得一见的阳光在欢迎你们到来。”
卑尔根媒体城是一座楼群综合体，是《卑尔根时报》、《挪威国家电视二台》和卑尔根大学新闻学系学生的实验基地，也是挪威新闻媒体融合创业的研发基地。《卑尔根时报》、《挪威国家电视二台》等媒体都坐落在这座媒体城里。整个媒体城的建设由政府出资，然后出租。
安妮杰克布森向我们介绍说，卑尔根媒体城的自信在于：他们有能力合作，然后开创研发出新的东西。这里驻扎着100多个机构，包括科技公司，包括媒体的终端，像报纸、电视台，这样的形态对双方都有好处，科技公司研发出来的技术可以及时用于媒体，并及时得到反馈，受益是双向的。三年来的实践表明，他们有希望在媒体融合方面领先于国际同行，成为媒体融合创业实验的中心。现在他们已经有1/3的技术用在全球市场，其中包括对如何区别假新闻的技术研发、挪威新闻记者调查中心调查技术的研发，都给媒体和学生提供了很多帮助。因此他们每年都会在这里举行挪威报刊年会，以及报刊电视台成果展示会、研讨会等等。
我们接着来到媒体城里的《卑尔根时报》。《卑尔根时报》有30万发行量，是挪威西部地区发行量最大的报纸，特别在卑尔根市有密集的覆盖面。《卑尔根时报》的主编扬沃尔德对我们说，今年是《卑尔根时报》成立150周年，回看这150年的历史，《卑尔根时报》的发行量在2013年是一个转折点：报纸的发行量逐渐减少，报纸电子版的订阅量逐渐增多，这两年订阅电子版的用户已经超过了纸质版，纸质版的收入已经亏损，跟以前相比，亏损了28%。《卑尔根时报》的品牌影响力非常大，已经成为卑尔根城市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比如每年能够造成万人空巷的焰火节，就是《卑尔根时报》主办的。他们的电子版50%免费阅读，还有50%是要公众付费订阅的。公众非常重视《卑尔根时报》提供的新闻，之所以能够获得公众的重视，因为他们提供的内容都有大数据分析和支撑。明年也就是2019年，他们的发展战略：第一选择是新闻内容的质大于量，宁可量少，也要质优。纸质版和电子版，今年每天都要提供30－40多篇有分量的新闻，明年他们提出来宁可缩小到每天提供10多篇，但一定要是最有价值的。第二选择是重视直播新闻和短视频，现在直播新闻和短视频是公众欢迎的一个风口。
结束对《卑尔根时报》的访问，我们又来到了媒体城的《挪威国家电视二台》，这是一家商业电视台，其收入主要靠电视广告以及它的网站等新媒体用户的付费收入，以及看电视和新媒体的竞选或直播节目时的付费，但是受众面非常广。我们访问媒体城的时候，担任挪威语翻译的是北京外国语学院挪威语专业的青年教师李菁菁，她是在北外挪威语专业读完本科和研究生后，被派到卑尔根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她的博士学位论文就是“挪威新闻的现状和发展”，所以听说中国新闻代表团要访问卑尔根媒体城，她自愿当翻译，不收费。李菁菁说，挪威国家电视二台虽然是商业电视台，但是有公信力，可看性强，她本人还不看国家电视一台，看的就是挪威国家电视二台。
挪威国家电视二台公关部负责人谢帝尔法朗威郭德接待了我们，他带我们看了挪威电视二台的办公区域、演播间等等。其中挪威国家电视二台拥有的6台机器人相机，技术先进，能解决很多电视台解决不了的问题，为全世界独有。我国很多电视台都派人来参观考察过。我们的司机跟我们说，不久前江苏省广电总台也派人到这儿来访问过。
在波兰访问时，我们听到、看到波兰媒体也在与时俱进，不断转型。波兰的读者、观众、听众、网民，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获取信息，广播电视媒体更加重视新闻附加值和独特性，评论内容增多。平面媒体基本上已经结束简单的提供信息的时代，打开报纸、杂志，全部是评论性或者是调查性的报道，而且每家媒体侧重的领域也不一样。此外，波兰的自媒体普及率非常高，已经成为公众信息来源的主渠道之一。
当然，我们在挪威、波兰8天，也发现了一个出乎我们预料的现象，即挪威、波兰的公众，阅读报纸的人依然不少，也时常可以看到书报亭。在奥斯陆一家超市，我们看到超市的地上堆了两大堆挪威的《新时代报》和德国的《南德意志报》。我们问营业员这些报纸每天是否都能卖掉，营业员说差不多，每天都卖这么多。在挪威机场的候机厅，在波兰华沙我们入住的希尔顿酒店，都可以看到有人在读报。
挪威新闻协会向我们解释说，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北欧乃至中欧或者整个欧洲人还是有一种阅读报纸的习惯和读报文化，挪威人口只有500多万，却平均每个家庭订阅两份报纸。第二个原因是现在的报纸内容确实在质量上更具有深度和独特性。因为这两个原因，当我们问他们报纸的命运会不会越来越差，最后要走向死亡的时候，他们说最后会不会死亡他们也不知道，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报纸的命运和现状比他们早些年预想的要好。
“法律支持新闻言论自由，但这种自由要
接受法律约束，甚至还受到了外部力量的影响。”
在挪威，新闻媒体和它的主编有决定新闻报道是用还是不用的自由，新闻媒体和它的主编有相当的自主权，外人不得干预。但是，他们必须遵守新闻职业道德的准则和新闻职业道德的操守，必须遵守国家相关的法律。波兰媒体协会负责人跟我们说，波兰《记者行业从业规范》中有这样一句话：不能违反报道和言论自由权。这句话有一层意思是，报道和言论的自由权，不是完全表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报道什么就报道什么，它是有相关的法律来要求的，有时还受到外部力量的影响，有些不能报道的东西就是不能报，你不能违反。
1989年以前，波兰是社会主义国家，新闻出版广电也是经过审查的。1989年巨变之后，在1990年10月，波兰议会批准了允许开办私营电台和电视台的法案，取消了审查制度，将“自由言论”作为新闻工作最基本的原则，从此迎来了波兰媒体自由发展的阶段。事实上，新闻业的自由发展，特别是主流媒体的私有化和市场化带来了很多问题。可以说，波兰进入自由媒体时代近30年来，波兰媒体实现了所谓的“自由言论”，但是却发现在如今的波兰，已经很少有独立、公正、不受政治力量和外国资本操纵的主流媒体了。据统计的数据：目前波兰前10家收视率高的电视台中，4家是美资控股；波兰人最常常收听的两个电台，一个是德资的，另一个是法国人的；最大的日发行量报纸和周刊，也是德国人的；8大门户网站里有3家德资、2家美资。据说，有8成地方性媒体被德资控制。即使是波兰本土资本的媒体，背后也都有受政治势力影响，都有自己的倾向。当然，这本身就是所谓“自由言论”应该有的样子，波兰如此，英美也是如此。不过，本届波兰政府对外资掌控波兰媒体的状况已经表示出非常的不满，主张对媒体进行“再波兰化”，也颁布了新的媒体法案，加强对国家公共媒体的管理，这自然影响到以德国为首的西欧国家的利益，因此遭到欧盟的反对，说新颁布的公共媒体法案破坏了波兰媒体的自由。
“我女儿4岁，已经开始学中文，
挪威现在许多孩子在学中文。”
10月25日中午，我们从北京刚落地挪威奥斯陆，在机场出口处，迎接我们的翻译是一个名叫奥克的地道的挪威小伙子，却讲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这让我们大吃一惊，原来奥克先在北大学了一年汉语，后来又转到复旦学了两年汉语，而且已经谈上了一个中国女朋友，他现在回国主要是在做中挪生意，兼做翻译。
在访问挪威媒体商业协会时，商业协会主席朗迪俄克格里跟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女儿今年4岁，已经开始学中文。现在好多挪威小孩在学中文。”《数字挪威》负责人图务拉尔是一个身高1米9的大个子，他在向我们介绍挪威的数字媒体建设时，开头一大段说的全是中文，这又让我们大吃一惊。原来，图务拉尔九十年代在江西共青城工作过2年，也在大学学过汉语，熟悉中国的情况。
我们访问波兰的第一站是格但斯克市。出机场时，发现翻译还没来，大家正感到奇怪时，看到一位金发碧眼的女郎在东张西望，大家也没在意，谁知她看到我们后急匆匆走过来，开口就用普通话问你们是中国新闻代表团吗？原来她就是波兰媒体协会联系好的翻译。这再一次让我们吃了一惊。上车后，她坐在副驾位置，伸手递给我们每人递了一张小纸片，说这是我的微信号和手机号，她叫丽莎，请大家在车上加她，以免走散。原来，丽莎也在复旦大学学过汉语，还嫁给了一位山东小伙子，还生了一个儿子，她称“那是我的小祖宗”，现在丽莎在波兰做代购生意，兼做翻译。我们在格但斯克市访问结束后，驱车前往华沙，发现丽莎用的是GPS中文导航。问她为什么用中文导航，她说她随时都在学汉语，跟中国的代购用户谈生意她也看成是学习汉语的机会。
到华沙正好是中午，吃饭时我们发现饭桌上多了一位波兰姑娘，丽莎跟我们说，在华沙，带我们参观波兰古城的翻译就是这位波兰姑娘。饭后一个下午，这位波兰姑娘带着我们参观波兰古城，侃侃而谈，汉语说得非常流利。她说，她在北大和复旦都学过汉语，回到华沙后，和华为驻波兰办事处的一位中国小伙子结婚了，也生了一个“小祖宗”，她婆婆专门从中国赶来带这个“小祖宗”。
在华沙，我们参访了华沙市的所在省马佐夫省文化旅游部。我们刚到马佐夫省文化旅游部的楼下，就有一个长得很帅的波兰小伙子下楼来接我们，开口就用普通话说：“哇，很高兴看到你们，我很想念中国人，很想和你们说说中国话，我们上楼之前先在这里合个影吧”。这小伙子的中文名叫马留市，在马佐夫省国际与经济合作部工作，他说他每看到中国人来都非常的开心。
这次邀请我们中国新闻代表团访问挪威的有好几个组织，其中主要的一个人是国际新闻道德联盟理事伯恩特奥鲁弗森，伯恩特曾长时间担任挪威《世界之路报》的总编辑，是挪威知名媒体人，曾两次访问中国，和中国记协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这次在挪威的访问，从访问的单位到住宿、用餐，都是他安排的，并陪同我们到了卑尔根市，完成了挪威访问的全程。分别时他对我们说，他的儿子现在正在复旦大学学汉语，之所以让他去学习，是因为他认为中国的潜力太大了，以后要和中国打交道的机会太多了。
（作者系江苏省新闻工作者协会常务副主席、
扬子晚报、新华日报社原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