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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时代与小众文化的显性化
2020-12-17 08:55:00  来源:传媒观察  作者:吴斯  

编者按:小众文化在当下受到了广泛关注,但在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前,小众文化却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为什么在互联网时代小众文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互联网时代之前与之后的小众文化有何变化?南京邮电大学传媒与艺术学院吴斯在《传媒观察》2018年第4期刊文认为,小众文化显性化经历了从“潜在”到“可见”,又由“可见”到“显性”的过程。前一过程主要受到以市场经济为表征的时空压缩影响,后一过程则有赖于互联网的时空连接作用和其在日常生活中的渗透。互联网帮助小众文化成为了颇具规模的社会现象。

 

“显性化”是使事物明晰、外显的过程,小众文化在社会中可谓经历了一个由不明晰到明晰、由不受关注到外显的过程。因此,我们的研究问题更为学术的表达方式为:为什么在互联网时代小众文化得以显性化?

小众文化的界定:文献溯源与概念辨析

理解“小众”的意涵是对小众文化进行界定的基础。较为规范严谨的小众研究近年来刚刚起步,在此之前小众多作为通俗概念使用,与很多研究领域皆有交叉。在传播学领域小众时常会和分众概念互换,新媒体则被认为是小众繁荣的最大动因;在经济学领域小众则被当作利基的替代概念,小众文化在黏合个体、促进消费方面的功能是学者关注的重心。至于小众文化的产生原因,多数研究都认为其源于人们对大众文化均质化、批量化特点的厌倦,小众文化由于能够带来新鲜价值取向可以用来改良大众生活。

而在小众概念的具体界定上,已有研究主要包含了两重内涵:一是指尚未达到大众量级的少数群体;二是强调小众有着共同的需求、兴趣或特征。这些研究基本抓住了小众的核心,不过缺乏对小众社会历史性的关注。因此,在本研究中小众被界定为:一定时空下基于共同兴趣或目标集聚起来的少数群体。而要对小众文化作界定,则还需要确定“文化”的意义。

依照“文化”中话语内涵的不同,文化可以分为:主导文化(政府文化),以政治话语为基调、侧重文化的教育功能;精英文化,以人文话语为基调、注重终极关怀和意义诉求;大众文化,以世俗话语为基调、反映普通民众的生活。理想状态下,主导文化应该是一个社会生态系统中最先进的文化,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则不断地用主导文化来激励、升华和发展自己。可以看到,小众文化在本质上并没有引导社会、开启民智的自觉,亦没有终极关怀。所以它仍然是一种世俗话语,没有超出大众文化的范畴。

小众文化是对毫无个性的大众文化的反抗,但它同时又生发于个体对日常生活之感知,因此小众文化可谓是有着精英主义文化想象的大众文化,它是一定时空下由少数人创造和传播的、能够对该部分人的思想和行为起到规范作用的相对稳定系统。

不过,文化总是动态的文化,小众文化与其他类型文化之间始终存在着互动和转换。当小众文化逐渐摆脱其世俗话语的特征向人文话语发展,它便可能成为精英文化;而当小众文化受到更多人的追捧,并越发世俗化,它便可能发展成为大众文化。小众文化研究的核心意义也由此出现,由于它对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具有原发性的调节作用,因此它能够促进整个社会文化系统的运行,并为主导文化与其他文化的和谐共生提供动力。

从“潜在”到“可见”:时空压缩与大众的小众文化需求

其实从小众文化的界定过程中不难看到,小众文化是与大众文化研究相伴而生的一个现代概念。但小众文化作为一种现象,并非当下才出现。古代文人墨客的集会交往,就是实质意义上的小众文化活动。尽管是少数,这时的文人们却能够成为被记载的小众文化而存在。小众文化在宗法家族集体主义时期,之所以在多数时候被等同于文人墨客或是受到文人关注而存在的群体,源于文人们对书写工具的占有。由于我们对历史的考察多数情况下只能借由被记录下来的文字,社会中更多数人的小众文化活动,就由于话语的不能显现而消失在整体社会中。

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式的集体主义消灭了过去不平等的集体主义,事实证明,不平等确实在相当程度上被消灭,但有着精英色彩的小众文化也因此消弭在均质的主导文化中。从已有文献来看,小众文化一词的再度兴起是在市场经济发展后,但此时小众文化的精英色彩已经被大大削弱。强调自主性、开放性和竞争性的市场经济,将人从均质中解放出来。但无论是否是出于对之前时期对有着阶级色彩的“精英”的警惕,小众文化概念的再度复出都使其更倾向于其最初含义——“因少而小”。

伴随改革开放,现代意义上的小众文化也开始出现。但此时大众文化显然更受瞩目,一方面刚刚脱离计划经济同质生活的人们,急需主导文化之外的大众文化来调节生活;另一方面,对精英文化的警惕,使人们对虽然隶属于大众文化却有着精英主义文化想象的小众文化并不能迅速接受。不过至此,小众也已经完成了其从“潜在”到“可见”的过程。改革开放于小众文化的发展而言,终究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不过,在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前,小众文化虽然因为改革开放从“潜在”走向了“可见”,但仍然并不“显性”。因为此时大众文化也只刚刚成型,传播条件又相对单一,仅依靠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人际互动,小众文化很难形成规模。但是即使如此,人们投身小众文化的热情和进程并没有被阻断。或许正是由于改革后人们有着相对自由的自我建构空间和求异求新的心理基础,才能为之后的小众文化快速发展打下良好基础。

从“可见”到“显见”:互联网的催化与渗透作用

如果说改革开放为人们打开了通往小众文化的入口,那么互联网则真正帮助小众文化成为一种颇具规模的社会现象,并让人们能够真正自由地选择进入不同的小众文化群体。首先对多数人来说,要切实参与并投入到小众文化中,需要存在一定可供选择已存在的小众文化。尽管小众文化本身的形成来源于人们之间的互动,但比起创造新的小众文化和小众文化群体,投入已存在的小众文化中显然更加容易。这就要求社会能够给个体提供一定的自由选择空间,并存在一定数量便于接触到的小众文化群体。

互联网普及后,原本不能发声的小众文化群体都能够借由网络发出自己的声音、传播自身的文化,这就使得人们可接触的小众文化数量大大提高。所以尽管互联网不是唯一促进小众文化发展的因素,但却是最为重要的因素,它使人们能够充分与小众文化发生联系。

就小众文化的传播过程来看,互联网对小众文化形成和发展的促进作用更为巨大。文化的形成需要一定数量面临着相似情景并能够进行有效互动的行动者,在这种情景中每个人的行动对他人都是一种指引。我的探索性姿态对你而言是一种暗示;你的探索性姿态对我而言也是如此。作为所有参与者共同行为实践结果的小众文化,就在参与者的互相试探、妥协、认同的作用下自然浮现。

这一过程对传播和互动的要求无疑很高,它需要互动者之间能够进行充分的理解和沟通。在互联网普及以前,这种探索过程囿于时空条件限制,大多只能发生在有着现实联系的亲密关系之间。但互联网的实时互动和多人互动方式,消弭了时空条件的限制,使人们能够相对容易地发生联系交换思想,从而推动了小众文化的产生。

而另一方面,小众文化的维持和发展其实也需要大量的互动和传播,很多情况下,小众文化的萎缩并非由于文化本身衰退,而是后继参与者数量及有效互动骤降,使得文化难以传播和维系。互联网的记录和存储作用此时就显得弥足珍贵。当人们将文化和互动痕迹留于开放的网络空间,即便特定小众文化本身一时不受关注,只要小众文化存在,它就有继续发展并走入大众视野的可能。

不过,对于小众文化在互联网时代的“显性化”,最为关键的因素还要归于互联网在日常生活中的渗透。当下移动互联技术的成熟和广泛应用,让人产生了无时无刻不被媒体包围之感。虽然在学者看来,可能并非网络媒体填充了日常生活的碎片时间,而是网络媒体本身将日常生活分割为了零散的碎片时间。但无论是“填充”还是“分割”,都意味着网络已经深刻嵌入到了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所谓小众的“显性化”实则是相对于大众的显性化,只有获得了大众的关注,特定的社会现象才能浮现于社会表层。而因为移动互联技术的普及,小众文化已然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其获得了大众的关注变得“显性化”也就十分自然。

(载《传媒观察》2018年04月号,原文约5000字,标题为:互联网时代与小众文化的显性化。此为节选,图表和注释等从略,学术引用请参考原文。)

【作者简介】吴斯,南京邮电大学传媒与艺术学院。